一向对节日不敏感，也几乎从没给自己庆祝过生日，亏了微信的各种提醒，才知道已是冬至，恍然已是岁末，2018年进入倒数，才感到有种紧迫性要写些东西，记录下这不平常的一年。

 

“8” 本是一个吉利的数字，“18”是要发的意思，但最近很多人却是恨不得让2018年尽快过去，比起十年前的金融危机，普遍的认识是觉得今年更困难，毕竟2008年的危机起源于大洋彼岸，虽也被波及但总有点隔岸观火，中国的四万亿还撑起了全球经济的复苏；今年却是内忧外患，东方不亮，西方还打。最近兴起的一句话是：2019年会是过去十年最差的一年，但可能会是未来十年最好的一年。

 

经济冷，老天爷也不让专美。北京迎来十年一遇的寒冬，零下突破十度。直到冬至前一周才回温一些，乐观点看的话，严冬已经提前而至，尽管很冷，但也在回温了。

 

今年是改革开放四十年，改革大家有不同看法：怎么改，改到什么程度，争论很大；但开放看来是大势所趋，既有外力迫使，也有内在需求，更重要的是，加入WTO以来，从害怕狼来了到发现外来的狼也不是那么凶狠，到某种程度上走出去被人也看成狼，国人的自信已经增强很多，国门打得再开也不怕了。

 

今年也是我飞的最多的一年，也去得远，感谢财新带着看世界：去了南非金砖峰会，又飞了三十个小时去阿根廷G20，纽约也进出三次，12月最后一次是在纽交所参加财新中美论坛。东南亚也飞得多，公司业务开始落地印尼和泰国，五道口EMBA课也在新加坡上，有幸听新加坡陈部长讲述他眼里的世界和中国，受益匪浅。香港和北京之间的来回就更多。飞了这么多也创了自己一个纪录，半年就飞足了国泰DIAMOND要求，虽然以往十年也是，但今年最早完成任务。

 

飞得多，看得也多。今年发生的事情很多，最近言路稍开，也多了很多批判的声音，对经济和未来绝大数以悲观为主，不少也带情绪。一向以为讨论问题理性平和较客观，所以也试图总结一下对几个问题的看法。

 

关于中美：这个可能是2018年最大的不确定性和威胁。中美贸易战对中国经济的影响已经不用多讲，但对美国的影响也在开始体现，全球资本市场受到的影响更是巨大，不少国家也受波及，或被迫或主动选边，但更多的是不想take side。中美关系未来怎么发展不好说，但共识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，这个不只是特朗普的问题，驴象两党高度一致，民意也转向。美国不再想着全球传播民主价值，解救人权，却是想着不能再让小弟们白吃大户，以前吃下去的要吐回来。网上有很多关于国家误判中美贸易战的看法，其实这一战却是难以避免，只不过挑的时机是否恰当，战场是否有利。2017年初去美国，参加TRUMP的就职典礼，当时就觉得未来中美是竞争，只是目前看来对抗意味也很浓。这个本是新兴力量和老大之间的斗争，老二成长太快，威胁到了老大，自然会招来打压。在美国称霸的历史途中，美国也怼过很多其他国家：苏联自不必说，美国联合海湾国家利用石油战和军备竞赛活生生将其拖垮，即使是同为西方盟友，从英国到德国再到日本，也是照为打压。所以这一战本就不可避免，只是可能因为一些原因来得早了些，挑了个错的时机，而我们在初期又过于高估自己，看低对手，结果损失远超预期，但也打清醒了。

 

贸易战本身其实并不可怕，无非是多做一些让步，市场开放多一些。这次在美国听到的其实商界也很清醒，他们所要求的是对规则的尊重和规范，这个对外对内其实也并非坏事，我们大部分领域也已开放，所余金融市场其实各行业也能扛得起冲击。事实上，这次A股受到更大的冲击是在于信心，顷刻间急剧转坏。贸易本身解决不难，在于代价大小，但这次也发现美元体系未来如果不能有所改变，金融系统受制更大，SWIFT系统、金融信息等；另外，技术上被封锁的打击也会很大；当然，或许也能促进我们认清自己，如能奋发图强，多些实事求是，扎实研发，迎头赶上也焉知非福。

 

美国本身其实也面临诸多挑战。11月五道口有个走访是到淡马锡，出乎意料的，大机构认为美国经济衰退的风险正在上升。美国过去几年的繁荣主要靠过低利率，技术创新以及特朗普上台后的减税。美国经济走强，美联储持续加息，但这本身的分寸就很难把握，最近的几次加息对美国资本市场打击尤为严重、这也是特朗普不顾惯例强烈批判美联储的原因。减税方面，特朗普干成了几届总统没干成的事，延续了企业的盈利周期并刺激股票市场，但收入少了债务自然上升，美国的国债要靠全世界，但风险也在累积，一旦其他国家不买帐，随时融资成本上升，经济受损，这也是其一定要保持老大地位的关键原因之一。美国的另外一个问题是自身的定位和认知问题，美国优先其实也是美国白人优先，以前是高举道德民主大旗，现在是以金钱量化，一切皆可交易，内部价值变异分裂，不少精英和中产阶层感到价值观受到极大冲击。从叙利亚撤军使得国防部长辞职，通俄门调查可能会进一步掀起政治风波。这些美国内部问题可能会进一步削弱美国软实力，但也不太可能直接转换为我们的优势，我们也不能指望等着对手犯错，毕竟从目前看时间并不在我们这边。

 

财新南非峰会还有G20的一个感受是，许多国家尤其在现有领导人下，还是希望看到世界是一个多边机制，但是否能够维持，则需要看到过往均衡的力量是否还足够。保护主义抬头，各国领导人面临更替，世界是否有足够多具有长远眼光的领导人尤为重要。

 

讲了许多中美之间的事，外部环境无容置疑未来只会更有挑战。但起真正决定性作用的往往是内因：中国经济本身的韧度和潜力，信心在哪？是否能立住了？应对复杂外部环境。

 

过去半年里，见到的朋友谈起经济多为悲观，而且是越来越悲观，很少见到乐观的人。最近一个月稍微好一些，开始有不同论调，但仍是很少数。经济差是共识，但有多差？需要差多长时间？三架马车目前看来出口未来不再恶化已不错，投资也不可能走以前的老路子，只有消费还稍可拉动，但居民负债率也上升很快。经济下行周期，资产价格下跌，但负债是刚性的，在对未来没有可预见预期的情况下，居民是不太敢消费的。其实情况和美国金融危机有类似之处、美国金融危机的时候整个信贷也是冻结，逼得政府不得不用“直升机撒钱”的方法，打开僵局。不同的是外部环境，08年全球一致对抗金融危机，中国四万亿帮了全世界。目前中国面临的国际环境却更复杂而且并不友好，只能自力更生。

 

从刺激消费和投资看，减税可能是剩下来的最有效的手段。减税也是恢复信心的一个做法：不与民争利，还富于民，民富则国强。一是减轻家庭负担，二是减轻企业负担，不该争的各种费要减，清晰。减税带来的另外一个问题是财政收入减少，所以下一步精兵简政可能势在必行。朱总理时代的国企改革阵痛不小，但奠定了后面十年长远发展的基础。

 

从长期增长来看，三个生产要素：人口、资本和技术。中国不再有人口红利，反而需要大力鼓励生育，避免陷入老年人社会；资本已经说过，所以就剩下技术创新—这个也是美国走出上一轮金融危机最关键的因素。值得欣慰的是，中国在移动互联网、人工智能和金融科技方面在世界位居前列，但在基础研究如芯片等还被西方卡着脖子。技术创新的关键在于开放、包容的环境，对于芯片等投资巨大的基础设施，需举国之力进行突破，但对于许多的创新，需要充分发挥民间的灵活性。最近对万众创业尤其是共享经济有较多批判，但个人觉得：创业本就是一件小概率事件，有失败本是常事，美国也一样；但关键是创业的精神，这么多年，许多青年投身创业大潮，或许很多人失败了，但成功的也支撑起了中国互联网和AI的一片天，更关键的是，即使是失败了的青年，他们在这个过程中经受了锤炼，磨砺了精神，少年强则国强，青年人才是未来中国的脊梁和复兴希望所在。

 

立身强体，近远皆交。除了自身。我们的机会还在于团结睦邻。想起和一位新加坡部长的交流：他说一带一路的VISION是好的，但执行上出了些问题。其实中国有很多可以输出的，包括技术和人才。贸易战可能是一个持久战，能否为中国商品和技术找到足够大的替代市场尤为重要。东南亚是一个很大的市场，但东南亚在制造业方面也是中国的竞争对手，所以可能未来要以技术和资本输出为主。非洲、南美是还可大力开拓的市场，对中国相对友好，最近也有些争议。如何对待我们的伙伴，这次在纽交所的财新论坛上，一位嘉宾提到一个词：尊重。我们要尊重当地，容纳不同，要谦逊，才能真正携手共进。

 

站在2018年尾，窥看2019年：全球形势在急剧变化change, 世界需要更多的dialogue , 才能共识consensus。对我们来讲，一个能够为世界接受的统一愿景（UNIFIED VISION）非常重要，需要能够align不同持份者的利益，才能获得Resilient的可持续增长。

 

前路漫漫，光在远处，砥砺前行，不忘初心。

 

㊗️大家新年快乐